两颗石榴

一提到石榴，大家一定都会想到它那一粒粒珍珠般的籽儿。在我眼中，那每一粒籽儿，都是外婆一个慈爱的眼神。

我很想石榴，很想外婆。

外婆走了十余年了，她的音容笑貌已渐渐模糊。只有将石榴和外婆联系在一起，有关外婆的那点久远的记忆，才会徐徐显现出来。

和大多数老人们一样，外婆在我的眼中总是很悠闲的样子，平日里搓搓麻将，听听晋剧，养些花花草草。外婆精心伺弄的那棵石榴树，是我最钟爱的植物。

每次去看望外婆，我都会顺便去看看那棵石榴树。我眼巴巴地望着，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问：“什么时候就能吃到了，还要多久啊？”等到大街上的柳条全变得干枯的时候，我知道，秋天终于到了。我欣喜地前往外婆家，满心希望看到那笑裂了肚子的果子，却失望地看到石榴树上那几个我眼看着成熟起来的果子竟然没了踪影。

因为一直惦记着石榴，但又不好意思问，我一直闷闷不乐。在就要离开外婆家时，外婆突然叫住我，转身从储藏室里捧出了两颗鲜红欲滴的石榴，好诱人啊！“拿好，外婆专为你留的，别让他们看见说外婆偏心哦！”我赶紧接了，心里欢喜得紧，仿佛石榴的甜汁已渗进了心里。

外婆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去世的，很突然。中午我和妈妈去医院送饭，外婆还和我说说笑笑，可晚上她就走了。我当时根本不懂“走了”是什么意思，还傻傻地追问爸爸，走了，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爸爸说，外婆去找外公了，很远，不会回来了，以后你要好好地替外婆疼妈妈。

我一直都不知道，心脏病有这么可怕；我一直都相信，外婆不久后就会出院；我一直都以为，外婆会亲眼看着我长大。有了她，我这个少人疼的小孩童年才会有色彩，有她的石榴，我才会有甜甜的回忆！可外婆就这样走了，再也没有回来。那棵石榴树没了外婆的悉心照料，也很快枯死了。

后来，妈妈曾给我买过两颗石榴，很酸，我只尝了两口便不再理会，我不想破坏掉记忆中石榴甜甜的味道。

我渐渐淡忘了石榴，忘了世上有这样一种果子，剥开后有一肚子的珍珠，一咬都是果汁，都是甜，都是爱，我忘了我曾经多么爱石榴。我就这么孤独地长大了，听别人讲自己的外婆外公、爷爷奶奶有多宠他们。我很羡慕，因为反过来可以去疼他们的外婆，而我永远都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我知道，无论我怎样说我想外婆，她都不会听到。阴阳相隔，这之间的距离是无法改变的。不过我想，我还可以为外婆做到一件事：每当柳条变得干枯的时候，想起那两颗石榴，就想起她，我慈爱的外婆——想念，这应该是生者对过世的亲人最有价值的缅怀吧！（教育周刊 2009年5月11日）